在海南岛腹地的黎母山巅,云雾如巨兽的胃囊,将天地吞噬。雷公踏着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青玉阶俯瞰人间,见此地草木葳蕤却无生灵,不禁长叹:“此地当为万物之源,然缺造化之钥。”他捻起掌中蛇卵,任由山风托起,投入云雾深处。
九千九百九十九日后,第一道春雷劈开混沌。蛇卵裂开金光,少女黎母从中跃出,发丝如藤蔓缠绕山石,眼眸映着星河。她赤足踩过苔藓,指尖轻触大地,刹那间百兽苏醒,百花绽放。五色雀衔来山兰稻种,梅花鹿跪献清泉,黎母却望着苍穹轻笑:“天穹尚缺一角,人间需五色补之。”
雷公踏着闪电而来,指尖凝出五色石:“此石乃女娲补天所遗,可镇山河、育万物。”黎母接过石块,掌心腾起赤焰,将石头熔成熔浆。她以发丝为线,将熔浆纺成经纬,织就第一匹五色天幕。当最后一块青石嵌入云缝,天地重归圆满,第一滴雨自天幕垂落,化作万泉河。
山脚下,青年阿黎砍柴归来,见少女以石补天,惊呼:“汝乃天神!”黎母却将石梭递给他:“天神已去,唯有人可造未来。”她教阿黎以石刀开垦荒地,以骨针编织树皮衣。当第一簇山兰稻抽穗时,黎母的指尖渗出星屑,落在泥土中化作萤火虫,为夜耕的族人引路。
千年后,族人繁衍成群。黎母立于五指山巅,见兄长扎哈因狩猎误杀父亲,悲鸣震裂山岳。天帝降旨:“兄妹婚配,以续血脉。”绣娘将银针刺入姆拉面庞,纹身如星图蔓延。阿黎却捧着染血的箭镞,怔怔道:“我宁可永守山门,也不娶绣面的母亲。”
雷公怒劈天河,洪水淹没山峦。黎母撕下衣襟化为巨筏,载着阿黎与族人漂泊。途中,她以发丝结网,捕获漫天飞鱼;以骨笛吹奏《吞德剖》古曲,驯服肆虐的狂风。最终,筏子搁浅于鹦哥岭,雷公的牙齿化为船锚,将族人永远锚在故土。
洪水退去,黎母在山洞中点燃火种。她教女儿们以木棉花汁染色,以藤蔓织就云锦。每织一寸,便念诵《吞德剖》的箴言:“勿近亲婚配,勿忘天地恩。”当第一件织锦披在阿黎肩头时,他忽然明白,母亲纹身的不仅是图腾,更是对族人的庇佑。
春雷再响,万物复苏。黎母将五色石碎片埋入祭坛,命族人砍下第一棵山兰稻,酿成甜酒。篝火燃起时,她踏着鼓点起舞,裙裾扫过遍地新芽。阿黎突然捧起陶罐,将酒洒向大地:“愿山河永固,愿母亲永生!”族人纷纷效仿,酒液渗入泥土,化作永不熄灭的星辰。
岁月如梭,黎母化作黎母山,五色石沉入五指山脚。每年三月初三,族人攀上山巅,以山兰酒祭拜巨石,以鼻箫吹奏《吞德剖》的旋律。少女们文面如星图,少年们腰间别着骨笛,他们唱着:“吞德剖,德吞剖,天地有母,血脉长流。”
雷公常在云端驻足,听那悠远的歌声。他知道,黎母虽身化山川,却永远活在族人的歌谣里——那五色天幕从未褪色,那织娘的指尖永远在编织着黎族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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